第三十九章 夜中_帝王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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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九章 夜中

  第三十九章夜中

  缠绕

  江柔安摇了摇头:“不饿的。”

  繁琐发髻上的流苏相碰撞,发出清脆的声音。他伸出手摘下,取了钗子,一头如瀑青丝便散落在肩头。

  接着,被挑着下巴抬起头。

  四目相对。

  一时间静谧无话。

  “哭过了?”

  看着她眼底发红的痕迹,李邵修低声问。

  “今天晌午,看了阿公寄来的信。”

  男人站着,面色看不出情绪,只用指腹擦过她的眼尾:“若是想他了,找时间去看看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不用了,我自己来。”

  风光无限。

  “无须多礼。你我今日已经成了夫妻。”

  下人鱼贯离去,双门被关严。寂静殿里又有些许低声交谈的声音。

  门外几个杏衫丫鬟垂头站着。王嬷嬷吩咐过,殿下若用水,就送进去,需得激灵点。

  帘子掩盖了痕迹。

  好奇的隔着半扇远山金玉屏风远望了榻子一眼。

  柔安头也不抬,被眼前人炙热难耐的视线看的心软。她缓缓伸出手抬起,细白的指尖带着点粉色,放在那枚盘扣上。

  夜中寂静,月华似水缓缓流淌。

  轻轻解开,第一颗很快就解开了。

  江柔安的心里微悸,不知如何面对一会儿即将发生的事。

  身前人只着干净中衣。

  小丫鬟们忙端着热水进去。

  柔软的花枝承受着风雨侵袭。

  她太乖,太温驯。叫人心里直发痒。他的眼阴沉了一下,站起身,离她有些距离。

  江柔安却怔了下:“我,我自己来。”

  “该你了。”

  成熟男子的气息扑面,近似于松木烧灼的清新味道。他垂眸看着,面前人正低着头,一颗一颗的解开扣子。

  “夫君服侍妻子,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?”

  雨水执意落下来,谁都止不住。窗外的下人更是低着头,一言不发,随时听着主子的吩咐。

  手掌心渗出了层薄汗。第二颗仿佛成了死结,却怎么也解不开了。

  皮肤被红色布帛衬得极其白,犹如温润的羊脂美玉。

  白皙肌肤上有红痕。李邵修怜惜的摩挲了一下,问她:“疼吗。”

  殿里本就清冷的淡香似乎浓烈了一些。

  “来,我看看。”

  雨势渐大,忽的收不住了一般,瓢泼下来。顺着檐角汇聚流下,廊前积累了几朵水花。

  “不疼的。”

  殿里没什么声音。只一阵长长的窸窣响动。

  小夫人背朝外,被褥披在肩头。

  大掌带着她的手动作:“好孩子。我帮你。”

  他并不着急,很有耐心的温声循循善诱:“今夜你是我的妻子。既然是我的妻子,该做什么?”

  “送水进来。”

  拜堂之后,他去迎客。身上不自觉的沾染了一些酒气。江柔安闻着这酒气,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懵起来,好像也跟着醉了。

  后来过了好久好久,才传来殿下清冷的声音。

  忽的被一道略带冰凉的视线对上,小丫鬟打了个激灵,糟糕,被信王殿下发现了。

  像平常里吃桃子一样,不紧不慢,慢慢的品味。

  不知何时,窗外开始落雨。细细的雨丝吹开了夜晚的闷气。

  灯影晃动不止。

  小丫鬟被吓得不轻。信王的视线好可怕,自己也真是,做事情没轻没重的,怎可窥视主子的事呢?小丫鬟忙低着头,捧着托盘退下。

  本来应该送了水便走的,可其中一个小丫鬟实在按耐不住心里好奇。她听说嫁到府里的江姑娘姿态娇柔美丽,因为来府里时间晚,却从来没有见过真容。

  盘扣,腰带,玉佩…

  “真的不用,我自己来…”

  他非得给她亲自擦拭。那个地方,好羞人的,怎么能劳烦他?

  但是无奈拗不过。算了,便由他去了。

  帘子被掩了掩,彻底与外面分成两个世界。男人呼吸微粗沉,在逼仄的空间明显。一声一声的,叫江柔安的心没由来的发慌。

  刚刚,就算是结束了吧?

  香炉中的香烟缭绕着上升。殿里明亮而安静,红绸似水,是耀眼的大红色。

  江柔安怔怔出神。当初他是长辈,在这间殿里以夫子的姿态教导她习字。教导她书写该怎样横平竖直,该怎样用笔,教导她如何待人处世。

  她心中紧张而揣揣,回想起来自她进信王府也只不过半年时间,一开始,从没想过如今情况,也从未对世叔生出妄念。

  没想到,生出妄念的人是他。

  而如今…她竟然和他在拔步床上。做这样的事情。

  擦拭一番,江柔安收敛神思,随意拢了耳畔微微溼潤的的发丝,本来以为能睡了。却被他抱起,摆弄成了背对的。

  “怎么了?”她不解问道。

  身后的人双眼幽深,这是他脑海中无数次幻想过的…姿势。

  让她胳膊撑着枕头。

  很快,连话都问不出来了。

  外面的小丫鬟又备好了热水。

  已经过了半夜。本来开始还没什么声音的。忽然,一道浓重的水渍声音传出。

  止不住了…

  鸳鸯交脖的喜蜡烛已经燃烧了几寸,蜡烛滴泪到天明。

  日光稀薄。

  江柔安缓缓睁开眼睛。眼皮倦怠,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。

  面向床榻之内,垂着的红纱薄丝绣着绵绵瓜瓞的藤蔓,上面坠着几个葫芦果,缠着金线的被角下还藏着几个圆鼓鼓的花生。意思是多子多福。

  谁换的?以前不是藏青色吗。她嫌白色的不耐脏。

  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。

  日光微微倾斜,照进帘子里,一片暖色的粉。看样子已然不早。

  江柔安手指头都抬不起来,背对着喊了声:“小双…”

  话音徒然而止。

  脑袋枕着一个人硬梆梆的胳膊。那人的手睡着还不老实,放在她胸`前。

  身后紧紧贴过来。他缠了上来:“醒这么早?再睡会儿。”

  昨夜种种荒唐,全都想起来了。

  她耳朵一红,迷茫的看着枕头上她的头发和他的缠绕在一起。似乎难舍难分。

  她已然嫁作人妇。

  柔安闭上了眼睛。

  那人似乎极其怜悯她昨天晚上失了力气,大掌按摩着细腰:“今日进宫请安,不必着急。”

  “太后眼里,只怕我过不了两三天就死了。巴不得我进宫去看热闹。”

  江柔安倒是不知道这茬儿。她问:“世叔说的是什么意思?”

  李邵修点她的脑袋:“叫我什么?”

  “我们已经成婚。你该叫我什么?”

  “夫君。”

  柔安小声开口。

  这软的不能再软的一声,叫的他心神荡漾,某个地方又有趋势。

  食髓知味,当真是食髓知味。

  当初行军时到胡地。胡族女子放荡勾人,有不受管制的士兵,能在路旁草丛里便勾缠交连在一起。他当初只是唾弃,圣贤书言,人需清心寡欲,断七情六欲。若是人只满脑子荒唐行径,与那荒蛮野兽有何异?实在是应该唾弃。

  可现在又不相同。

  他尝过。那滋味着实令人心痒难耐,恨不得日日将她搂在怀里,不再分开片刻。

  柔安回眸看他:“世叔…夫君。您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

  蔓延的神思被迫收回。

  他压抑了片刻,只搂着她:“太后视我为敌。几日前在外遇险,便是太后派来的。她自以为滴水不漏,而我也中了毒箭,时无多日。”

  江柔安倒是没有想到,太后的行径如此直白。而信王殿下早已经洞若观火。

  “图穷匕见,太后昨夜还送来拜礼。她其实想法,便是来看看我还能苟延残喘多久。”

  太后娘娘慈眉善目,见的面虽然也不多,但一直是长辈模样。难道真如世叔所言?

  若是真的…

  江柔安不由得为李邵修捏了把汗。

  连自己的嫡母都要害他?

  心里有了个朦朦胧胧的猜想。难不成那些命格之言论也是太后编出来的?

  江柔安忽的惊出一身汗,那可是太后娘娘。

  她思量片刻,担心不止:“那今日还进宫吗?”

  “进。为何不进?”

  “我倒要演一出好戏,叫一向疼我爱我的嫡母好好看看。”

  李邵修揽着她的腰,捏了捏:“还疼吗?”

  “不疼了。我这都是小事。什么时候了?是不是该起了?进宫需得准备些东西。”

  “不急,你先好好养着。”

  昨夜自己并没有收敛。李邵修心中有一丝的愧疚很快被某种噬骨的上瘾滋味给掩盖,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爱怜与喜欢。

  江柔安很快起身。

  这么一动,腰肢儿又软又酸。她不由自主“嘶”了一声。

  男人沉沉的视线望向榻子里。

  半张帘子还掩着,他的小妻子刚坐起来,青丝散落缠在肩膀前。

  因是大婚,殿里的熏香暖暖,纱帘几寸微随风荡着,几柱玉梅鄂枝斜斜绽放在枝头,几个鱼贯而入的使女捧着水进来。

  王嬷嬷早就送来了礼制吉福。伺候柔安洗了脸,换上了件簇新的新妇服。

  往日里垂着的青丝全然都束起,簪双髻,后缀青色团绒玉簪,如同青涩的花朵在枝头缓缓绽放,玉扇掩面,眉眼间已经有几丝清浅柔情。

  隔着被风吹向叮当作响的缀帘,高大的男子从外间望着她。

  江柔安微微笑着:“夫君。我已经好了。可备好马车了吗?”

  李邵修回过神来,伸出手方便她搭住胳膊。

  两人进宫后,时辰已经过了。

  太后坐于寿安宫主位,审视着殿中立着的两个人。

  殿里两人看不出什么不妥之处。尤其是已经嫁到信王府的信王王妃,面容明艳端庄,礼数周全至极。

  太后心中冷哼一声,面上却不表现出来,打量一圈,开口道:“来迟了并不碍事,早晚都是心意。”

  江柔安心里佩服李邵修的精湛演技。明明昨夜里他如狼似虎,劲瘦有力,力气一下大过一下。

  而现在站在太后宫中,又垂头不语,面色发白,竟还忍不住歪倒在她身上,装出一副劳累过度的模样。

  半响才惨白着一张脸:“母后恕罪。本殿今日觉得身体虚乏,浑身无力。孩儿不孝。”

  太后怎会真的开口斥责?只一副心疼模样:“你现在已经成了丈夫,懂节制,方能长久。”

  太后说的这话倒不假。江柔安的脸慢慢烧起来。

  “还有你身上那伤,一定要按时辰喝药。千万别掉以轻心。”

  太后双眸泪盈盈,捏住帕子擦拭眼角:“可怜陛下,就是用药不及时,现在还在吊着药救着。”

  江柔安看着太后的神情颇为诧异。若是暗算信王的人手的确是太后派的,那太后此番,属实是心机颇深,一般人根本难以辨别其根本面目,难怪她之前一直以为太后是心思良善之人。

  江柔安心中正想着,李邵修已经率先开口。

  “咳咳…”男人一副迎风就倒面貌,点头,“是。多谢母后挂怀。我身上那伤,确实是好一些了。”

  李邵修神色收敛,佯装出虚弱模样。无论任谁看了,都会信服信王中了箭,难起疑心。

  几人到了皇帝宫中。

  皇帝似乎已经病入膏肓,面色白无生气。

  太后一脸心疼:“皇帝,勿动。来,靠着枕头。您瞧瞧您啊,糊涂,竟然被害成这副模样。”

  李邵修也掩着唇咳嗽,好像在和言帝比谁咳嗽的更厉害:“皇兄…也真是,应该早些用药。换了太医没有?”

  太后点头又摇头:“你们都是哀家的孩子。换谁病了,哀家都心疼的很。”

  宫使垂头而立,等着传唤吩咐。殿中寂静。盘旋的青色檀烟缓缓缭绕,上升,殿前供着的一尊佛像眉眼慈悲,俯视着众人。

  太后虽抹着眼泪,探究视线却一直落在李邵修身上。

  看着信王殿下即将要咳出血来,太后心道事已经成了,便道:“信王殿下与王妃也请过礼了,趁着天气还暖和,赶紧回府上吧。”

  “那儿臣便退下了。”

  太后看着出门的二人目光发沉。都到这个时候了,还在硬撑。只盼着那一天一定要来的早些!越早越好。一定要走在皇帝前头。

  出门的时候,信王殿下高大的身影还微佝偻着,似乎即将跌倒。身旁江柔安勉强伸出手搀扶。

  太后冷冷收回视线。

  宫墙逼仄,江柔安搀扶着他,动作有些吃力。

  “无数个日夜,我独自穿过这长廊。太后面上心慈,背地里却没有少给我磋磨。母妃几乎弃我于不顾,又有太后的纵容,连书塾的先生都能欺辱于我。因为一篇文章未写出来,我便在这道宫廊里跪了半夜。夜那样冷,那样漫长,没有尽头。”

  “夜里那样冷。我便发誓,我要背进天下所有的文章,我要练出天下最绝佳的书法,我要成为最锋利的那柄剑。我要让所有人都跪在我脚边。”

  “可是,这一天真的来了。我却高兴不起来。那会儿先帝病危,我快马加鞭赶回来,被太后拦在了门前。”

  “她说先帝不想见到命格浅薄之人。于是将我拒之门外。”

  “那天的雪铺天盖地,外面茫茫一片,雪花打在脸上…后来,殿里传来一片哭声。”

  “太后借此机会,伏在先帝榻前痛哭,边道,是七皇子克的您…他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辰回来啊…他好狠的心。”

  男子目光淡然,看着面前长长宫廊。一如那日,漫天鹅毛大雪,孤寂的少年从廊前缓缓穿过。不过那时候他只有一个人。

  而现在身旁多了一个默默听着的小姑娘。

  那是他的妻子。

  对上姑娘满含心疼的目光,他胸腔中浮动着凶猛的热意。

  “您别再想那些陈年旧事了。过日子,总要往前看,总是拘泥于昨日旧事怕已经成了拖累。不是吗?”

  “是。”

  男人面上露出笑容,语气温柔,浑身重量好亳无察觉的压在她弱不禁风的肩膀上。

  “别动。身后都是太后的眼线。”

  江柔安闻言浑身僵硬了片刻,呼吸略微沉重。太后娘娘为了争权夺利可谓布下了天罗地网,宫墙漫长看不见尽头。

  “她是最不想让我好过的人。”

  “等她几日,发觉自己被骗了,到时候,有一场好戏等着看。”

  江柔安听闻了这种宫闱辛密,暗暗心惊感慨。就连母子之间也会为权利争斗。

  不过太后并不是信王殿下的亲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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